ldquo红毛rdquo在直播中

「观百家而明韬略,商业有趣、有料」作者:张瑞编辑:糖槭摄影、视频:牛博ICphoto图片编辑:达达来源:腾讯新闻谷雨工作室ID:guyulab尬舞者开始围着“红毛”的轮椅起舞,“红毛”的头摇了起来,他也在一瞬间沉醉其中,他举起拐棍,像举着利剑,让手臂的摆动加入朋友们的舞步。然后,突然,他站了起来。“红毛”一把推开要扶住他的手,用拐棍拄地,那只因肿瘤而粗大的腿虚浮着,肩上的肿瘤袒露在所有人的视线。惊呼声,欢笑声,鼓掌声,在这一刻同时响了起来。这是“红毛”一生中最后一次起舞,在这一天,他又一次成为了“红毛皇帝”。癌症将他送回东口头村曾经的“尬舞皇帝”,以一头红发肆意舞蹈郑州各大公共场所,在网络世界闯下过古怪声名,嬉笑怒骂者口中的不正常人士“红毛”,也是只有乡邻称呼本名的男人“顾东林”,在离乡远行43年后,被用车从郑州拉回了自小生活的东口头村,安置在一间狭小阴冷的砖房里。那是一间院门边的厢房,与一个杂草丛生,垃圾四散的土院,一间他的八十余岁的老母亲居住的漆黑瓦房,共同构成了东口头村最为破败的民居。“红毛皇帝”躺在贴墙摆放的木床上,制氧机的嗡鸣如苍蝇绕头飞舞,曾经的红发都已褪色,只剩后脑勺的一缕。他今年59岁,得了绝症,在三月初,回到了出生的村庄,决定在那里等死。虽然如今的网络世界是如此健忘,无数曾经热闹的人和事,都在碎片化的注意力中被覆盖,被粉碎得无影无踪,你依然能在网上轻易找着,这个有着古怪绰号的男人和他的同伴们,曾经掀起的风浪:只需要一个音箱,他们可以在任何地方起舞:火车站的广场,人民公园,又或者黄河的岸堤上;也可以在任何时段:不分日夜,不分寒暑。在他们的舞姿面前,连语言都会显得苍白,非要形容,就像一阵大风,刮过那些被恶趣味修剪过的枯枝怪叶,沙沙作响。在四五年前,直播刚刚兴起时,他们可谓第一代直播网红,被围观、被哄笑,有人说这是底层人的狂欢,有人说这是妖魔鬼怪,被不怀好意的取上“尬舞”之名,但这并不妨碍他们用舞姿在公园驱逐循规蹈矩跳广场舞的大爷大妈,在光天化日之下睥睨只敢在漆黑迪厅摇摆的布尔乔亚城市青年。在家养病的“红毛”顾东林已经没有一头红发的“红毛”欢迎我的到来,他的脸瘦脱了相,只剩骨连皮,满是褶皱。他被检查出患有纤维组织细胞瘤,从左小腿扩散到颈部。在一份去年5月的诊断证明上,关于住院紧急程度,医生给出的意见是“一般”。近一年过去了,情况当然会有出入,如今,他的左小腿肿得粗过大腿,显出一种诡异的乌青色,肩上的肿瘤从一颗乒乓球大小,膨胀到如一个保龄球,它是如此之大,已经抵住了耳垂,他用手扶着,仿佛它会掉下来一样。“倒是不疼,按起来也没有感觉。”他有气无力地说。他只是经常胸闷,喘不上气,肚子也鼓成半球,大概是肝腹水。村里的护士每天来给他输三瓶液,两瓶生理盐水,一瓶葡萄糖,他还有一盒吗啡。他能选择的治疗方法包括:将仙人掌捣成糊喝掉杀死癌细胞,用大概是三无产品的穴位电热仪活血化瘀,又或者将快递来的药酒涂抹在肿瘤处。“红毛”说,这都是因为自己的贫穷。腿开始肿的时候,他以为是跳舞扭到了,医院,做了上万块的检查,然后确了诊,医生给他开住院证明,他没了钱,于是跑掉了。顾东林没有住院,平日里的药只有一瓶葡萄糖和两瓶生理盐水,实在难受就吃吗啡缓解初次见面的时候,他的精神还不错,虽然说不上几句话就要闭上眼假寐,积蓄再次开口的精力。他不遗余力解释自己的一生,既骄傲于成为一个“公众人物”的往事,也反复强调他压力重重的生活。“红毛”16岁参兵入伍,退伍后分配到郑州的国营理发店,学会了一门手艺,虽然不久就下岗了。所以他是一名理发师,红发是自己染的,在这方面,他有着浪漫的派头,他说在发型师头上,没有什么不能接受。他先是将自己三七分的头发染成绿色,后来留了个马尾,又染成红色,走在街上都是让人侧目的效果,他喜欢这样。他有过两次婚姻,每一次都失败了,女人离他而去,第一任妻子在老家留下两个儿子,他没有尽过抚养之责,他想重头来过,第二任妻子又因为他的贫穷留下一封简短的信,“你在家带妞吧,这种日子我没法过了”,他抽着烟哭了一夜,天亮了生活继续,他便给读小学的女儿做早餐,骑电动车送她上学,接着开理发店。他历数生活的重压:女儿的学费、书本费,他们俩的房租、生活费,他每日理发,收入却像那些剪掉的头发一样,唰唰几剪子就不见了。女儿今年十八岁,留在郑州,成绩优异,不到三个月就要高考,他骗女儿肿瘤是良性的,他说,“告诉她了,她会崩溃的。”然后便是舞蹈。在生活只能用失败形容之后,他像许多中年男人一样去跳舞,跳了交谊舞,慢三慢四,每一步都有规矩,不得劲。然后,当“动次打次”的音乐开到最大声,如同天崩地裂,他突然没规矩地起舞:摆头、弹腿、扭臂,动作之野像要崩裂肌肤。他跳到筋疲力尽,大汗淋漓,灵魂出窍,浑身舒畅。他说,生活有多苦,他就跳得有多开心。他舍不得花钱去舞厅,在某一个日头高照之时,拖着音箱去了人民公园,他旁若无人地起舞,仿佛从时空裂缝中挤出来的怪物,围观的人越来越多,哄笑声越来越大,他从默默无闻的理发师“红毛”变成了“红毛皇帝”。那是一生中的高光时刻。年的夏天,先是围观者举起了手机,再是他自己架起了直播架,每天的跳舞成了表演,他可以连跳四个小时,从一个公园转场到另一个,一直跳到深夜十一点。最火的时候,一天有十二家媒体对他围追堵截,即使去家附近的菜市场买菜,也要打车而回,不然就要被粉丝堵在路上。用他自己的话说,每天请他吃饭的人都得排队,闹到最后,做东者是谁,他自己都糊涂。“红毛尬舞团”?中国新闻周刊直播的收入让他得以关掉理发店,成立了“红毛尬舞团”,热爱跳舞的“怪人们”纷涌而至,流浪汉、打零工者、酒精上瘾人士、按摩店技师,像他一样纷纷自掘出跳舞的天分,贡献出集笨拙与肆意于一体的舞技。他还收了男徒弟女徒弟,三个彝族小伙,从打工的养鸭场出逃游荡在郑州,在围观他跳舞后火速加入;三个女徒弟,一个不爱读书的女初中生,一个想当童星的小女孩,还有一个逃婚少女,在直播跳舞时被家人抓走。甚至有一个女孩从甘肃坐飞机来找他,要做他的女朋友。在一部就叫《红毛皇帝》的纪录片里,两个人复现了当时的场景。“我很崇拜你跳舞。”女孩说,“我非常喜欢你。”“你喜欢跳舞吗?”“红毛”问。“喜欢。”“好,我收你做我的徒弟。”“我不要做你的徒弟,我能不能做你的女朋友。”但后来,这些都成了一地鸡毛。当网络上,“红毛皇帝”的尬舞视频达到数百万点击量之后,郑州的公园里,巨大的条幅也被拉上了:“不让尬舞抹黑河南家园美好形象,扰乱社会和谐氛围。”“广大群众反对低俗/庸俗/媚俗在公共场所传播。”最夸张的是,一个武术教练手持关公大刀跑到他们面前,振臂高呼,“打倒尬舞!”如今,已经说不清是谁首先拉起了抵制的大旗,有人说是这些奇形怪状的舞蹈伤害了城市的颜面,所以遭到驱逐;有人说是他们为了吸引眼球,在粗俗的舞蹈中夹杂了“性暗示”的动作,被平台视为“低俗”;也有阴谋论的说法,认为这源于尬舞者的内斗,一方想驱逐另一方,独霸公园,于是上纲上线,只是后来,他们不仅成功驱逐了对方,连自己也被驱逐走了。形势直转而下,尬舞者们被从一个公园驱逐到另一个,往往音乐刚响起,警察就来了。在同一部纪录片中,这一幕被记录了下来。“关了。”警察说。“我在这放个音乐,我犯啥法了?”“红毛”问。“走走走走。”警察推他,“红毛”反抗。“你再给我动一下试试,反了你了?”“人家天天在这跳舞。”“人家跳舞,有人围观没有?你看看你跳得个啥。”警察拔掉了电源,提走了他的音箱。不能跳舞后,尬舞团的成员们就像当时云集而来一样,又星散而去,女朋友也走了,他又变回了那个带妞上学的困窘理发师,直到癌症将他送回东口头村。在他的病床边,我一眼认出了那个音箱,当年他好不容易从派出所领了出来,如今像一块沉默的黑色石头。粉丝这是三月的一天,阳光洒在土院里,在土院的一角,“红毛”的老母亲种下了成行的葱、蒜、豆角,在春天显出郁郁葱葱的景象,到处都生机一片,只有“红毛”的房间飘散着阴冷的气味。如果说在这个时代,大多数时候,名气即意味着财富,那么“红毛”似乎是其反面,他出名了,医院,他说这是一件丢人的事。但同时,他也力图证明,他和他的尬舞并不是毫无价值。“尬舞就是想咋扭咋扭,把内心的难受都给扭走。我当时不就是一个人带妞,心理压力多,免不了心烦,给谁发?发不出来,利用音乐,随着舞曲的旋律,尽情地发泄,就发出去了。”“红毛”半躺在床上,电暖炉的光将他的脸映得通红,输液的手冰凉,他便在掌心捏了个暖宝宝,“最起码我们展示了郑州底层人民的文化娱乐生活。”他依然不能接受自己的舞被视为“低俗”,所谓“低俗”,就是说他成了小丑。为了反驳这一点,“红毛”说,在东口头村艰难苦熬的日子里,最让人慰藉的,是听说他得了病,喜爱他的粉丝大老远跑来看他。有时是大白天,有时是半夜三更,他们提着酒摸索着进到村里,问“红毛”家在哪啊?没有人知道,只有说到本名,才能找到这栋瓦房。顾东林的屋子里一直会有舞友、粉丝直播顾东林“我本来不想说,但我不跳舞了,粉丝肯定担心,不得问啊。”虽然语音微弱,他的语气有了几分得意,他指了指旁边的女人,“这也是我的粉丝,听说我得病了,专门从郑州来照顾我。”她叫“高大尚”,比“红毛”小二十岁,本姓赵,“高大尚”是她的网名,红毛叫她“老高”。当“红毛”被送回东口头村,与子女分离,他八十多岁耳聋的老母亲无力照顾,老高便从郑州而来,在他的房间里支一张小床,给他喂水也熬米汤,剪指甲也倒尿罐,有时他痛得死去活来,还要手忙脚乱地给他按摩。“我在家闲着也是闲着。”“高大尚”笑着附和“红毛”的话,然后,她搬来了直播架,放在了“红毛”床头。她示意我们的聊天继续,不用管她,她一边打开直播一边介绍,“现在直播间,最好时候有七八百人,最差也有一百多人,不是看我,粉丝的焦点在毛哥身上,都是看他的日常状态。”床上的“红毛”点点头,直播开始的一刻,他提了提肩上的衣服,希望遮住肿瘤。直播间的名字就叫《“红毛”的日常生活》。“高大尚”说,毛哥是一个自信的人,即使生病了,也支持她直播。作为公众人物,他希望将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示给观众——“红毛”是这么做的,他一边看着镜头,一边叙说起自己的正能量转型:在直播平台上,如今他不叫“红毛皇帝”,而是叫“正能量公益使者红毛”,但全称其实是“正能量公益使者红毛8”,也就是说他可能已经被封了七个号;他说自己常年去福利院给老头老太义务剪发;他说他自创的逮马舞(一种古怪的蹦跳舞),其实是骑马奋勇杀敌的意思;他还说如果不是生了病,在河南省的一部主旋律大片中,他也可以有一个角色……最火的时候,他去拍了电影,用草根舞蹈击败来犯的日本舞林敌手。如今他心有不甘,不明白过去的都已是过眼云烟,再挣扎也无济于事。但他的精力只能支撑断续的聊天,直播的大多数时候,他只是不说话,一动不动看着镜头。当直播结束,强打的精神便整个消失,他连坐都坐不住了,顺着墙边滑了下去。直播间里一共涌进来个粉丝。“等你好起来,还能更火。”“高大尚”安慰他。“还能好起来吗?”“没事,你命硬。”“就这样吧,活一天是一天。”他睡着了。这天晚上,深夜十二点半,我点开了“高大尚”的直播页面,直播又开始了。她刚给红毛倒完尿罐,坐回镜头前,一边刷着评论一边哼歌。白炽灯在房间里投下耀眼的光晕,“红毛”蒙头裹被,蜷在镜头的远景里,并没有睡着,偶尔翻一下身,“哎呀、哎呀”的呻吟就爬进她的歌声。她向观众解释为什么要来照顾他。“朋友一场,我也不能把他扔在这等死。”她对着镜头说,“我要不在这你们能看到尬舞圈的扛把子吗?最起码我在这还能带给大家毛哥最新的状态,我相当于一个小战地记者。”“看看毛哥。”公屏上有人打出留言。她转过身,镜头拉近,对准了“红毛”的脸,他的头歪斜在枕头上,眼睛半睁着,木然看着靠近的镜头,癌症的病痛总是在夜晚向他袭来。由于镜头自带瘦脸和美白的效果,他就像戴上了一张涂着厚厚白漆的狐狸面具。面具融化了,便是他痛苦得皱起眉。“确实要感谢老高,让我们看见了毛哥最后怎么被活活痛死的。”如果滚动的评论有声音,这里大概会有笑声。这时有观众要求连麦,也就是和主播通话,一个中年人的声音传了进来,我以为他要谈论背景里的“红毛”,但却并非如此:“孤单太久了,我突然间好想结婚!我受够了这种生活!点一首《梦中的婚礼》,老带劲了!”于是,在这个飘荡着死亡气息的直播间里,真的响起了《梦中的婚礼》。“高大尚”在“红毛”床头直播遗产“我现在不直播,都让她直播。”“高大尚”去了门外淘米,“红毛”的语气有些无奈,也有些骄傲,“她就在这直播我,涨了两千粉丝。”“她没工作,愿意来照顾我,我就把热度给她,不然不够意思。”他幽幽地说,仿佛这就是他的全部遗产,他没有钱,没有房子,没有在现实世界足以安身立命的一切,但他还有着网上的“热度”,即使这“热度”到头来只是幻影,他依然珍视它,愿意将之当做礼物。这一天,三个过去的朋友来看“红毛”,其中两个都是曾经的尬舞拍客,他们聊起当年“红毛”在广场跳逮马舞的风姿,现实与虚拟中的围观都是人山人海,虽然才过去四五年,就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。“红毛”说,当年,他们还给他修过音箱,意思也就是一起奋战过的同志。另一位40岁的大姐,当时就是跳尬舞的,她叫“红毛”师父,大概属于不记名的徒弟。如今她在郑州开着一间一个人的理疗店,生意寡淡,她兴致勃勃说起难得遇见了一个古怪的大户,一个喝醉酒的客人在半夜十二点到来,嘱咐她一直按,按到他醒为止,她便一直按,一直按,按到了早上八点。热闹的聊天中,“红毛”以骄傲的口吻谈起他余威犹在的“热度”,他说前两天,朋友来了,记者也来了,他不过是在镜头里露了下面,直播间就有一千多粉丝。“红毛”习惯了直播,没生病前,女儿住校读书,他天天寂寞一人,尬舞不行啦,他每个晚上对着镜头说话、吹牛,又或者吵架,闹腾到三四点。“也能挣点生活费。”“高大尚”说,但也不全是为了这,尬舞者被挨个封号后,主播们收不到礼物,这对他们来说是致命的,许多人转行了,只有“红毛”坚持了下来。现在直播跳舞的都是漂亮的年轻女孩,他只是个半老头,一场直播下来,收入和平台对半分,剩不到几十块,在浩浩荡荡的直播大军里,要说有名,也是“底层有名”。他只是享受这个过程。当在人民公园,镜头第一次对准他的时候,他就喜欢上了,他坦荡地说过,“说不适应都是假的,哪个草根不想出名?”“高大尚”也是这样,她14岁外出打工,先是去了广东做制伞工人,又去了山东当丝厂女工,她卖过保险,做过商场柜员,还去新疆拾过棉花,以一介女流之力拖拽六十斤的棉包,从星星升起拖到星星落下。然后,在无所事事之际,在手机上看见了“红毛”,她跑去公园找他,成为当时围聚成团的“尬舞”拍客之一。所以,与其说她是“红毛皇帝”的粉丝,不如说她是那一波热闹场景的亲历者与共谋者——最火的时候,光直播尬舞者,一天的打赏就有两三千,从那之后,她没有工作过。但属于“红毛”的时代已经过去了。来访的两个拍客朋友,一个说自己的抖音号有二十多万粉丝,申请好友的页面根本滑不到底;另一个说他的快手号达到相似的成绩只花了两个月,他收到好多电商合作,但都不回,要等粉丝长到三十万再说。“哦,那你们厉害。”“红毛”明显愣了一下,声音就有些落寞,他的历经劫难剩下的第八个号,如今也不过八千粉丝。只有在门外闲聊的时候,两位拍客才说了实话,他们早已转型,尬舞落伍了,没人看了,“如今必须得拍正能量段子”,他们一个专门拍名胜古迹,弘扬传统文化,另一个则用自创的“打油歌”宣传孝敬父母,关爱老人这样的传统价值。其中一位还说,同来的40岁大姐,已经改换师门,拜了自己为师,她还想跳尬舞,他坚决不让,“我不让她跳了,她说可以减肥,我说减肥也不中。你要是跳,我就不教你了,因为啥,跳了要挨骂,必须走正能量。”两位有着粉丝大号的拍客到了“红毛”家都不肯开直播,对于原因,他们倒是直言不讳,“到这开直播,不仅不能涨粉,还要掉粉。”“红毛”时刻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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